小张氏在玉浅肆面前碰足了钉子,又知她足智似妖。闻言面色惨白,心里登时没了底。
可那灰藜却不知玉浅肆是何意,只自顾自顺着词儿往下说。
“大人明察啊!当时郡主就躲在假山后,二人正待离开,不料被虞老管家撞破。那男子气怒,便杀了管家,并利用池塘里的铜漏伪造了现场,只待时间一到便可大火淋淋,将一切证据烧尽。郡主为了心爱之人,不得不留下来善后。见男子被抓,便命小人在墙内假作虞老管家之声高声说话,让外面的人以为男子被抓时,管家还活着。
事后,郡主得知了夫人当晚发现东西丢了抓贼之事,便吩咐了小的,将没来得及送出去的金银细软藏起来,利用玉大人您当晚所言,彻底将此事栽到夫人头上,最好连同老夫人之死一道......让夫人身败名裂。”
字字句句“那男子”,却让人轻易便联想到当夜被玉浅肆在隐园外抓到的伯懿。
事已至此,小张氏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演下去,可到底还是虚了底气。
“怪不得安宁要在出殡之时众目睽睽之下将事情闹大,原来竟如此恨我吗?安宁我儿,就算你非我亲生,我也是你的姨母啊,你何苦害我至此......”
玉浅肆忍俊不禁,笑意在琼玉般的面上满绽,眼中却像是在看着死人一般睨过小张氏。
次次回回记吃不记打,这蠢妇还妄图利用自己,你真当我“玉罗刹”的名号,是化缘得来的?
笑意盈盈道:“接下来,你们难道是想说,翠竹杀了老夫人,然后畏罪自尽?”
小张氏擦了擦并无泪痕的眼角,道:“昨夜可是安宁自个儿发现翠竹自缢,也是她看过了翠竹留下的遗书......想是与母亲之间起了龃龉,便痛下杀手了......”
一旁失了魂魄的虞安宁听到许多熟悉的名字,空洞的眼里慢慢凝起了神思,缓缓回神,无言而哭。
“不......不是这样的。”
虞安宁掏出藏在怀里皱巴巴的遗书,递到玉浅肆面前。
“玉姐姐,翠竹嬷嬷不可能杀了祖母。她怎么可能杀了祖母。还有......还有他们方才,都是在污蔑我。翠竹嬷嬷的遗书上说,虞老管家之事也是她所为。但是——”
“——但是!”小张氏带着计谋得逞的笑容,打断道:“但是,你自小在翠竹身边长大,她不忍你与人私通而后杀人之事败露,自然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了自己头上。不然她一个病恹恹的老婆子,是飞到池塘中间将绳子绑在铜漏上的吗?”
就连一旁的林深也不奇怪小张氏知晓铜漏之事,昨夜伯懿察觉有人,定然是小张氏派了人在院子外偷听。早在第一次她招惹了玉浅肆之后,林深便把她当死人看了。
只是他没想到,小张氏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竟如此心狠,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构陷家中女眷,端的是狠毒!
不过也是难为了小张氏这脑子,能编出这么个丝丝入扣,没什么问题的故事来。他在脑中转了几转都没发现错漏。
也不知玉浅肆打算如何破局。
虞安宁自昨夜看见遗书后,便若天崩了一般六神无主。脑中一片乱麻,眼睁睁看着他们将黑的说成白的,却不知如何辩驳。
祖母将她护得很好,从未让她真正见识过后宅里的手段,平日里惹出事来,也总有安国公府的舅爷爷善后,她是真的不知,原来世上竟会有如此颠倒黑白之事,竟就在自己身边。而所谓的父亲,也就如此冷着脸,看自己被构陷,被污蔑,万劫不复。
玉浅肆看着眼前止不住颤抖着,仿佛被夺了魂的虞安宁,突然想到了那个雪夜里孱弱的母亲。
那个温若江南柳梢风,从不敢高声说话的女人,跪在阖族面前,苍白地为她的夫君辩驳。而她只能无助而茫然地看向另一边已经逐渐尸冷僵硬的父亲。
眼眶突地抽痛。
她蓦然闭上眼,用唇角的笑容压下眼中异色,右手扣着桌面,指间的玉里乾坤发出有一声没一声“叮铃”“叮铃”的破碎声响。
而后,玉浅肆握紧右手,再抬眸时,便是一片清冷。
“戏都演完了?那该轮到我了吧?”
她“簌”地起身,直截了当问道:“郡主当时命你模仿老管家的声音欺瞒于墙外之人,可还记得你说了什么?”
那小厮一愣,嗫嚅道:“就是随便说了几句,像是同人在对话一般。当时......太过紧张,记不大清了。”
玉浅肆冷笑:“你记不得了,但我还记得。墙内的声音并未说话,而是唱了一段《程氏碑》。”
那小厮忙不迭地附和道:“没错没错,是《程氏碑》,郡主让小人唱的。”
方才还说自己说着话,眼下就变成了唱戏?这前后矛盾也太过显眼了些。
玉浅肆依旧不放过,懒洋洋追问道:“哦?我竟不知,你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还会唱这十年前的旧曲?难道一两岁时便会唱戏了?唱了哪几句,让我也见识见识你这戏曲奇才。”
《程氏碑》是十年前边关惨胜之后,有人感悟程家满门忠烈而编写的曲子,在京中着实风靡了一小段时间。可后来先后自焚,圣人继位,便没有人再敢唱了。是以,这么个毛头小子,恐怕听都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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