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踢开院门一看,只见五六个佛朗机人正端着红酒,推杯换盏站在那里,嬉笑着说些什么。
而院中的树上,挂着两个人,都身无寸缕,浑身鲜血淋漓,四肢以奇异的姿势反折,显然生前遭受了巨大的折磨。
这骇人的一幕,让周元不禁身体一颤,眼睛都红了。
“嗯?谁让你们进来的?”
一个高大且年轻的佛朗机人当即呵斥道:“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不能让他们走!他们看见了!”
另外几人惊呼,直接朝着周元冲来。
但下一刻,他们就看到了周元身后数十个打手,一时间又停住了。
“你们是谁?为什么闯进我们的地盘!”
年轻的佛朗机人衣着华贵,穿着西式的衣服,戴着圆盘帽,愤怒地说道:“你们这是入侵了我们的私人领地!我们有权利对你们做出处置!”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伸进了腰间。
周元攥紧了拳头,咬牙道:“圣母姐姐,会有危险吗?”
“不会,毕竟他们还没有真正把枪拔出来,这种情况下,他们不会比我快。”
说完话,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院中吹起了狂风,一道可怕的掌力朝前席卷而去,五六个佛朗机人当即被吹倒在地,浑身气血翻涌,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但李玉婠已经化作残影,不到两个呼吸,就全部给他们点了麻穴,一个个就像是没了力气一般打着摆子。
周元道:“关陆!带人缴械!”
关陆此刻也不犹豫了,连忙道:“出去十个人,拦住大门,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其他的跟我来,把这群猪缴械了,人绑起来。”
周元没有去看这混乱的一幕,而是看向挂在树上的两具尸体。
他注视着康有志那张年轻的脸,心中巨痛,咬牙道:“关陆,把他们兄妹放下来,盖好。”
关陆没有说话,只是照做。
周元看向树下,那带血的衣服,显然是今天康有志穿的,此刻已经残破。
他很快注意到了衣服下,有一本薄薄的书。
周元缓步走过去,捡起书来,擦了擦上面的血迹。
这是一本《大学》,很是陈旧,似乎已经跟了康有志很多年了。
周元下意识翻开,就看到了第一篇章的第一句。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然后下面夹着一张纸条,陈旧的纸条。
上面写着:“昭景八年四月十四,借易兄四百文。”
周元继续往后翻。
《大学》第三章:“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依旧有字条,字迹娟秀,却又不乏风骨。
“昭景八年九月初二,借张兄一百文。”
继续翻。
《大学》第六章:“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其物而穷其理也。”
字条所写:“昭景九年六月十四,借袁兄二百文。”
《大学》第七章:“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这一页有两张字条。
其一:“昭景九年腊月二十四,小年,借易兄五十文。”
其二:“娘啊,儿子想你了。”
《大学》第十章:“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
这一张字条很长。
“今有三喜。一喜中原收复,百姓得救;二喜年满十四,恩师赐银二两,赐书十本;三喜家妹来信,得知父母康健。”
《大学》第十一章:“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悌,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
这里夹杂着最后一张纸条,看模样应当是最近写下来的。
“母亲、父亲、妹妹,我终于将要回家了。在信中不敢说苦,生怕母亲担忧,亦不敢提思念,生怕思念翻涌,压制不住。但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我终于要见到你们了,这一次回来,我不走了,我就留在水师,保护你们,保护我的家。”
周元颤抖的手,缓缓合上了这一本沉重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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