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索科夫的提议,罗科索夫斯基只迟疑了片刻,便摇头拒绝了:“米沙,谢谢你的好意。我不知道朱可夫元帅什么时候来接管部队的指挥权,所以我暂时不能随便地离开这里。”
见罗科索夫斯基不愿意去自己的部队,索科夫也不再劝,而是试探地问:“关于您被解除白俄罗斯第一方面军职务的事情,我能对司令部的其他成员提起吗?”
罗科索夫斯基再次看了一眼停车场上的波涅杰林和西多林,缓缓地点点头,说道:“可以。早点告诉他们,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免得部队突然被划归第二方面军指挥时,他们可能会产生抵触情绪。”
又聊了几句后,索科夫向罗科索夫斯基告辞,转身去了停车场,在这里与波涅杰林和西多林汇合。
“司令员同志,”西多林望着站在远处的罗科索夫斯基,好奇地问:“不知元帅和你说了些什么,我看你们好像聊了很久。”
索科夫轻轻地叹口气,随后对波涅杰林和西多林说:“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先上车吧,在路上我慢慢地告诉你们。”
车行驶一段距离后,索科夫忽然开口说道:“罗科索夫斯基元帅很快就不再是白俄罗斯第一方面军的司令员了。”
此话一出,顿时石破天惊。就连开车的司机,也不禁哆嗦了一下,导致车身出现了扭动。吓得西多林连忙冲他喊了一嗓子:“小心开车!”
“是,参谋长同志。”司机连忙坐直身体,握紧了方向盘,目光盯着前方,专心致志地继续开车。
“这是怎么回事?”波涅杰林是经历过大清洗时代,而且他也知道罗科索夫斯基曾经被捕入狱,甚至差点被枪毙的往事,因为听说罗科索夫斯基被解除了方面军司令员的职务后,不免会产生很多不好的联想:“罗科索夫斯基元帅被免职,难道是因为他犯了什么错误吗?”
波涅杰林的话是一个引子,没等索科夫说话,西多林就开始脑补:“如果说有什么过错,那就是我们没有从德国人的手里夺取华沙。不过这也不能怪我们,要知道领导起义的克拉约夫军,对我们严格地封锁了消息,八月的第一天就发起了起义,直到九月中旬才通过一些特殊的渠道来通知我们,就算我们想帮助他们,也未免太迟了点……”
“参谋长同志,情报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索科夫见两人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赶紧向他们解释说:“罗科索夫斯基元帅是被平调到第二方面军担任司令员,不是因为犯了什么错误而被免职的。”
得知罗科索夫斯基只是被平调,波涅杰林和西多林两人的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不过还是有些意外地说:“司令员同志,上级为什么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候,把罗科索夫斯基元帅从主要的岗位,调到次要的岗位呢?要知道,按照如今的形势发展下去,将来进攻柏林的部队,肯定是我们第一方面军,如果去了第二方面军,就意味着攻占柏林这项荣誉与他无关了。”
其实罗科索夫斯基为什么会突然被调职一事,后世也是众说纷纭。但主要的说法,他调职的原因,是因为他的波兰血统,史达林想把解放柏林的荣誉,交给一个真正的俄罗斯人,而附和这个标准的人正是朱可夫。
当然,后世的这种说法,索科夫可不敢随便告诉波涅杰林和西多林两人,若是传了出去,让别人知道,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他委婉地说:“我想,最高统帅部之所以在此刻做出这样的决定,肯定有他们的通盘考虑。我们的级别不够,就别瞎操心了,不管我们接受谁的指挥,使命依旧是打败德国侵略者。”
听到这里,西多林再次冲索科夫发问:“不知最高统帅部打算派谁来接替罗科索夫斯基元帅的职务呢?”
“朱可夫,”索科夫回答说:“最高统帅部决定由朱可夫元帅接替罗科索夫斯基元帅的司令员职务。”
得知即将上任的新司令员是朱可夫,不管是波涅杰林还是西多林,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在他们的心目中,能与罗科索夫斯基相提并论的高级指挥员,就只有朱可夫,而如今即将上任的新司令员,正是他们所信任的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如果要调罗科索夫斯基元帅去第二方面军,上级是否会划拨一部分部队归他指挥?”波涅杰林谨慎地问道:“我们集团军是留下呢,还是随罗科索夫斯基元帅去新的部队。”
既然波涅杰林问起,索科夫也就不隐瞒,如实地说:“副司令员同志,假如不出意外的话,我们集团军将随罗科索夫斯基元帅去第二方面军,然后负责东普鲁士地区的作战。”
“除了我们集团军,还会有哪些部队编入?”波涅杰林继续问道。
索科夫记得自己后世看到的白俄罗斯第二方面军建制里,如今在第一方面军里的第48、第65和第70集团军,都是榜上有名,便谨慎地说:“据我的估计,除了我们集团军外,恐怕巴托夫将军的第65集团军,波波夫将军的第70集团军,应该都会随罗科索夫斯基元帅一起到第二方面军。”
波涅杰林听后点了点头,说道:“司令员同志,你所说的三个集团军,都是处于第一方面军最右翼的部队,划归第二方面军指挥,倒也说得过去。看来我们接下来的主要敌人,就是东普鲁士地区的德国人了。”
“是啊。”西多林感慨地说:“今天参加完会议,我还以为我们会直接从波兰冲向柏林,但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别担心,我的参谋长同志。”索科夫记得最后进入柏林的部队,可不止朱可夫指挥的白俄罗斯第一方面军,还有科涅夫的乌克兰第一方面军,以及罗科索夫斯基的第二方面军,所以安慰西多林说:“等我们占领了东普鲁士地区,再掉头去打柏林,我觉得也是完全来得及的。毕竟不管是从柯尼斯堡到柏林,还是从华沙到柏林,都只有六百多公里。”
“那可不一样。”西多林摇着头说:“我们先要向东北方向进攻,拿下柯尼斯堡后再转向柏林,这一来一回都有上千公里了,我觉得怎么都无法比第一方面军的部队先到达柏林。”
“行了,别考虑这么多了。”索科夫冲西多摆摆手说:“我们还是想想,在离开现有的防区之前,应该怎么教训一下德国人。”
三人回到司令部之后,西多林问值班的参谋:“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有的,参谋长同志。”参谋毕恭毕敬地回答说:“近卫第6师师长奥努普里延科将军打来电话,说他的部队占领了防区附近的一个小村庄。”
“哦,占领了防区附近的一个小村庄。”西多林一听,脸上顿时有了几分喜色:“这可是一个好消息啊。他还说了什么吗?”
“没有,参谋长同志。”参谋摇摇头:“只说夺取了一个村庄,然后就没有说别的了。”
“好了,你去忙吧。”西多林打发走参谋之后,皱着眉头对索科夫说:“司令员同志,有点不对劲啊。以我对奥努普里延科将军的了解,就算夺取一个居民点,他也会大肆宣扬一番,怎么这次表现得如此低调?”
波涅杰林说道:“也许是因为我们都不在司令部,所以他就只是简单地报告一下战果。”
“我打电话问问,”西多林说道:“我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很快,西多林就接通了近卫第6师师部,他开门见山地问:“奥努普里延科将军,听说你拿下了防区附近的一个村庄,是真的吗?”
“是真的,参谋长同志。”奥努普里延科淡淡地说道。
“奥努普里延科将军,我觉得你怎么有点不对劲啊。”西多林试探地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奥努普里延科沉默了一阵,终于开口说道:“近卫第4团一营的营长牺牲了。”
听说近卫4团有一名营长牺牲,西多林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还是对奥努普里延科说:“奥努普里延科将军,在战斗中有伤亡是正常的,你就不必为了这件事伤心了。”
“不是的,参谋长同志。”奥努普里延科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起来:“如果不是他,恐怕我就交代在那个村庄里了。”
西多林一听,不免大吃一惊,慌忙问道:“奥努普里延科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点说来听听。”
索科夫隐约听到点什么,便走过来关切地问:“怎么回事,出什么事情了?”
“奥努普里延科将军,”西多林对着话筒说道:“司令员同志就在我的身边,你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向我们说一遍,我们都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知道索科夫就在西多林的身边,奥努普里延科便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今天我接到报告,说靠近我们防区的一个村庄里,德军有撤退的迹象,我立即派人去侦察,发现的确如此,便亲自率领近卫第4团向村庄发起了进攻。
德国人只在村庄外围设置了防线,遭到我部的攻击之后,就撤出了战斗。就这样,我们在只遭遇轻微抵抗的情况下,顺利地占领了整个村庄。
当时我和近卫4团团长马达强中校,准备进入村庄时,却被那位营长拦住,他说村里情况不明,不能擅自进入,他准备带人进村搜索残敌,让我们留在村外等待。等确认村里没有敌人的踪迹之后,再通知我们进村也不迟。
得到我的允许后,他带着十几名战士朝村里走去。谁知走出不到一百米,忽然‘轰’的一声,他所在的位置腾起一股烟雾,人也被炸得腾空飞起,跟在身后的战士,有不少被爆炸的气浪掀翻。由于我没有听到炮弹出膛的声音,猜想可能是猜到了地雷。
马达强见状,连忙吩咐人去交工兵,让工兵先清楚村里的地雷。没等工兵赶来,进入村庄的指战员,以及抬着一营长来到村口。我过去查看时,发现他早已牺牲了,这颗地雷让我们牺牲三人,负伤五人。假如不是他阻止我和马达强中校进入村庄,那么死的应该就是我们两个人了。”
搞清楚怎么回事后,西多林在感到遗憾的同时,也觉得很庆幸,如果不是那位营长坚持让奥努普里延科和马达强中校留在村口,那么近卫第6师就有可能损失一位师长。
“奥努普里延科将军,”西多林语重心长地说:“司令员同志曾经下过命令,师级指挥员不准随便跑到前沿,就是担心你们遇到什么危险。你可倒好,刚拿下的村庄,连残敌都还没有来得及肃清,你就想亲自进入村庄,这简直是瞎胡闹。”
“对不起,参谋长同志,是我错了。”可能是部下的牺牲,让奥努普里延科感到很内疚,他向西多林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以后我不会再随便违背上级的命令,擅自进入战场了。”
“好吧,这次念你初犯,我们就不追究了。”西多林表情严肃地说:“但下次若是再随意跑到前沿去冒险,就等着受处分吧。”
等西多林放下电话后,索科夫若有所思地说:“参谋长同志,我在想一件事,也许我们近几个月打得太顺利了,以至于很多指战员都产生了轻敌的思想。比如说奥努普里延科将军这件事,就很能说明问题,一个刚刚夺取的村庄,别说一名师级指挥员,就算是团级指挥员,也不能立即进入。起码要等村庄被我军完全控制之后,再进去查看也不迟。”
西多林等索科夫说完后,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司令员同志。我建议在合适的时候,召开团级以上指挥员的会议,好好敲打一下大家,让他们不至于在出现轻敌思想。”
“我看可能没有机会了。”索科夫摇摇头说:“元帅同志随时有可能离开,也就是说,我们的部队也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开拔,根本没有机会召开这样的会议。我看这样吧,还是你给各师师长挨着打电话,好好地敲打敲打他们,免得他们以后再犯类似的错误。”
听索科夫这么一说,波涅杰林忽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司令员同志,若是真的像你分析的那样,要抽调右翼的三个集团军去第二方面军,那我们集团军所属的部队,会不会也发生变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