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依次入席,上边坐着夏侯楙,夏侯晚,詹水兴,下边陪着司马师,詹素也。
酒菜具备,詹水兴起身介绍,当他说到司马师姓荀名师的时候,夏侯晚和逢乐官的目光就像天雷勾出来的地火一般,死死打量着司马师的脸。
“怎么,夏侯别驾认识荀先生吗?”詹水兴看出了两人的异常。
“不认识,只是先生的眼睛,让我想起洛阳的一位青年才俊,当年在铜雀台上有幸见过一面,此后念念不忘。”夏侯晚一边说一边盯着司马师露出来的那一只眼睛。
司马师心理素质足够强大,他面带微笑看着夏侯晚,一副你随便打量的样子,只是把那一丝慌张藏在心底。他这辈子最慌张的时刻,就是杀了司马衿之后,父亲每次因为这个事盯着他看的时候。
“那确实巧了,我们荀先生自幼生在颍川,后来到许都和洛阳都有深造!”詹水兴着重念了许都和洛阳两字,言语间带着些不可言传的深意。
“听闻最近有位姓荀的先生常在天水和长安之间奔走,想必就是这位荀师先生吧。”詹水兴正要往下介绍詹素也,逢乐官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不才正是在下,因为略懂些本朝法理,所以帮着老爷上下走动。早就听闻别驾府逢锦官,名长安。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能深受两位夏侯老爷信任。”
“行了行了,你们也不必互相吹嘘了,该吃饭的吃饭该喝酒的喝酒,该聊正事的就聊正事,下午本刺史还打算到隔壁香坛寺赏红叶去。”夏侯楙拿起筷子,嘴上虽然说了这么一大串,其实是在催促詹水兴赶紧进入主题。
詹水兴是个明白人,自然听懂了夏侯楙的意思,就简单介绍了詹素也,然后举着酒杯邀请众人一同畅饮。
此刻的司马师对对面三人还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他心里惦记的是,詹水兴会用什么样的方式给他演示不花钱找权贵办事的套路。
司马师本可以拒绝詹水兴避免自己暴露的风险,但当他听到詹水兴要对夏侯楙使用套路时,他不由地想起了密室中最靠里的那间暗门,或许那里边藏着的,就是长安诸多官员的把柄!
“首先跟州牧大人表明心迹,今日我带到现场的,都是水神教核心成员,想跟大人探讨的也是水神教未来发展的问题,我们毕竟不是个小组织,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溱水两岸的群众生活,但我们之所以能顺利发展这么多年,离不开大人您的宽容有度和合理引导!”詹水兴说着喝干了一盏酒,他瞄了瞄夏侯楙的神色,夏侯楙怀抱双手坐着,做出愿意倾听的姿态。
“但如今,因为詹恩贵的事情,水神教仿佛遭了天灾,为了弥补他犯下的过错,我们大部分产业都变卖了送到天水府,才换来今天的一丝喘息,这几日我痛定思痛反思自己,决定改头换面重新开始,我们要在政府的领导下合理开展活动……”
詹水兴的话还没有说完,夏侯楙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詹水兴当即愣了愣,扬起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然后表情木讷的看着夏侯楙。
“你的产业变卖了送到天水府,你就应该去找天水府,其次是水神教作为民间组织发展的事情,现在我已经不能统领你了,你也知道大司马带着军队来长安,你这种有规模的组织,要主动向大司马的行宫苑去报备。今日这酒菜着实不错,我记得小松驿有两样特产,梅豆和火节柿子,你看这两盘东西摆的多诱人,大家赶紧动手吧别老坐着了……”夏侯楙两三句话搪塞了詹水兴表达出来的诚意,饭局上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夏侯晚和逢乐官就开始动筷子,夹那清炒的梅豆,一口接着一口。
“大人,说起这梅豆和火节柿子,当年水兴初到长安,是比如今还要再冷一点的节气,没有食物果腹没有衣服御寒,住在溱水岸边的茅草屋中,每日靠着读圣贤书和吃柿子度日,那一段时间虽生犹死,我感觉可能都活不过那个冬天,但是日子一天天消磨下去,竟也捱到春天,在小松驿附近遇到大人出游,我给乡邻们讲之乎者也吸引了大人,大人叫来亭长,说要对我的行为进行鼓励和嘉奖……”詹水兴说到动情处,抬手又是一盏酒。
夏侯楙就放下筷子,表现出淡淡的共情,眼眶中极自然的涌现出潮红。
“就是因为有了大人的鼓励,我才能从水亭那一间小小的茅草屋,办到现在的水神宫,每逢初一十五,万余人踏宫而行,香火缭绕……”
“詹宫主不必怀念过去了,你现在依然做得很好,经历那么大的事情,水神教也没有解散,这都是乡邻对你的信仰,你就踏踏实实的往前走,以前的都是过去式,不必纠结了。”夏侯楙端起茶碗,润了润嘴唇。
“大人……”詹水兴这么喊了一声,表情开始抽象,但他很快停止了自己抽象的表演,转头对司马师和詹素也递了个眼神,两人就知趣的站起身,说去安排舞蹈和音乐。
夏侯楙这才笑了笑,把目光落在夏侯晚和逢乐官身上。逢乐官当即就明白是让自己退场的意思,赶紧放下筷子站起身,准备离开。夏侯晚却愣了片刻,脸上有些不情愿的离开了。
“詹先生还是那般客套,有什么话总要兜兜转转的让人猜你的心思,我既然能来,就是希望你能坦诚相见,别聊那些虚与委蛇的东西了。”夏侯楙用毛巾擦了擦手,把毛巾丢在自己面前的骨碟中。
“大哥,非是小弟要讲这套俗虚,委实是迫不得已啊,水神教现在外缺产业支撑,内部也总有小人觊觎小弟的位置,小弟不得已才同他们此般游戏!大哥能来这一趟,小弟感激涕零,也知道自己以前做错了不少事……”
夏侯楙伸手示意停止,他眼神冰冷的看着詹水兴:“所以这一次,你还想拿我当个靠山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