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来客(1 / 1)

长陵 容九 2361 字 9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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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厅内外,院生们跟一滩被巨浪拍上沙岸的鱼群似的躺在地上嗷嗷直叫,院内的掌教们正手忙脚乱的为他们一一运功驱毒,中毒的学生太多,王珣墨川他们也来帮手,舒老头儿为手边的两个院生逼完了毒,看到叶麒出现,立即起身道:“侯爷,有三十多人吃过饭后突然如此,个个腹痛无力,浑身抽搐,是中毒之症。”

叶麒蹲下身,为一个倒在地上的院生把了把脉,蹙眉道:“可查出是哪道菜出了问题?”

墨川黏着一根发黑的银针走上前来,对舒老头儿和叶麒道:“院士,是鱼,我去过厨房了,有几只还没被煮的活鱼自己蹦出桶,跳了几下就死了,我想可能是有人先给鱼下了毒,那边有个没中毒的刚好今天没吃鱼。”

舒老头儿一听就怒了,“不是都让你们千万注意饮食,怎么办的事,居然把毒鱼给买回来?墨川,快去把厨子喊来,问清楚状况。”

“院士,不是厨子的问题,鱼是昨天就买的,昨日吃就没事,”墨川道:“何况那两个厨子也都倒了。”

舒老头儿眼神凛冽一扫,“莫非……是有人下毒?”

集体中毒,周沁与符宴旸也未能幸免,好巧不巧的还倒在一块儿,长陵一眼看到他们,随手从怀中掏出南华针,分别在他们背上几道要穴刺落,最后轻轻巧巧的划破他们的小拇指,毒血一冒出,两人总算从濒死的状态活了回来,泪汪汪的看着长陵齐声道:“师——”

长陵双手并刺,愣生生令他们把“父”字咽回去,等她抽了针,淡淡道:“都给我安分点。”

她替两个傻徒弟驱毒之后,又接二连三的为其他人施针,舒老头儿一回身,看到长陵顷刻之间就舒缓了七八个院生的毒性,啧啧称奇道:“南华针法?”

这时,墙角有个院生忽然指着长陵道:“院士都没辙,她一来就解了毒,这毒该不会就是她下的吧?”

这个逻辑颇是“感人”,长陵默默抬起眼,斜瞟了过去——那院生让这自带的冷气吓了一大跳,又嗷嗷叫道:“我爹和我说过,荆家的女儿本是五毒门的门主,这般看来,就、就是她……她是为了演一场救人的戏才下的毒,若不是我不舒服没吃鱼,定是要中招的……”

又有人附和道:“是了,她今天不在膳厅,哪有这么巧的事……”

这话一出,旁侧的院生们下意识的远离了长陵挪出几步,连带那几个被救的都不吱声了,长陵叹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却见叶麒踏出一步道:“今天中午,长亭一直与本侯在一起,难道你们也怀疑我是共谋不成?”

小侯爷发了话,谁敢辩驳,但有人既挑起了“五毒门”这三个字,众人望着长陵的眼神难免迟疑中带着几分警惕。

舒老头儿“嘿然”一声,“长亭方才是用针法逼毒,一个个没见识就别瞎起哄,老老实实的给我趴在原地!”

两位院士亲自出面替她说话,她倒也不需要再说什么。

只是闹了这么一出,“无偿祛毒”的兴致减了大半,刚好莫道云捎来了御医,长陵收了针,拍拍衣裙上的灰,摊手不管了。

御医的解毒方法却是老套了不少,把过脉之后稳扎稳打的开了个药方,说只要服过几帖之后痛感就能慢慢消除,腹泻几次后就能痊愈。

他说话的时候,周沁、符宴旸还有几个施过针的已经开始来回走动了,其他仍在水深火热之中的院生们追悔莫及的寻着长陵的身影——可惜已经没影了。

至于那个最初在墙角说“五毒门”的士院生……在众人的杀气中落荒而逃。

长陵还真不是小肚鸡肠,她只是尽量在削弱自己在莫道云跟前的存在感。

毕竟这厮叛入沈曜阵营,总是透着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感觉。

清城院的学生中了毒,接下来几日,课自然是上不成了,士院生的家眷们都闻风而至,一时间学院大门口排满了各色车轿,一批阵势大过一批,为了抢个先后一度造成了街面的堵塞,听闻有两个老太爷还在院门外撸起袖子对起手来。

方烛伊似乎压根没来,前一夜没阖过眼的长陵刚拉上帘子打算补过眠,就听到有人笃笃的敲响了门。

推开一看,发现来的是荆府的郭四。

“小姐,将军听闻了院内发生的事,特派我来接您回府。”

长陵双手抱在胸前,“告诉他我没中毒,不用操心。”

郭四道:“将军知道,但是没查出下毒之人是谁,他不放心让小姐吃清城院的饭,就算小姐明天还想来,今夜也好歹回去同说一声,否则小人怕是也无法交差。”

长陵瞄了郭四一眼,随即点头道:“行,你先回去交差,我同院士请过假后自会回去。”

郭四走后,长陵换了一身常服,去三清堂递假条的时候又遇上了叶麒。

“荆无畏让我回府,说是不放心。”长陵想起之前的“约法三章”,如实道:“我觉得不回去说不定要惹他怀疑,今晚就回去一趟。”

叶麒把长陵拉到一边没人的角落,来回琢磨了一番,道:“你都入学这么久了,之前也没人说起,今日突然有人提起五毒门,我总觉得事有蹊跷。而且那郭四,他说将军知道你没中毒,这就说明荆无畏在院内是有眼线的,你施针救人,说不定他也知道。”

“你的意思是……今天中毒之事与荆无畏有关?”长陵皱了皱眉头,“可是五毒门的事,他藏都来不及,暴露出来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不能确定和他有没有关系,但他突然着人喊你回府,恐怕不只是吃顿饭那么简单。”

长陵是踩着晚饭的饭点回的荆府。

天光黯淡,府内的家丁忙着点灯笼,看到小姐回来,都恭恭敬敬的哈腰问礼。

她本来是打算回一趟北厢的,走到半途遇上了薛宁玉,非要她吃过饭再去歇息,长陵懒得和这薛夫人掰扯,便由着她热络的把自己捎去正院的膳厅。

桌上的冷盘已经摆出了好几道,却不见荆无畏人,薛宁玉拉着长陵坐下道:“今日家中来了客人,你爹正忙着接待,很快就来。”

话音没落,长陵便听到脚步声往外厅内而来,她转眸望去,荆无畏当先而入,他看到长陵时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精光,随即道:“絮儿,你看看今日府上来了什么客人?”

一道桃色倩影徐徐步了进来,她双手背在身后,身量娇小,笑起来自有一股可人的媚惑之气。

是明月霏。

虽然上次在马车内长陵没有睁眼看过这小丫头的容貌,但她娇憨中带着一点儿狠劲的嗓音倒是独特,很容易辨认的出来。

明月霏轻盈的步至长陵跟前,笑道:“姐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既是在五毒门土生土长的“小妖女”,明月霏怕是根本不需要求证,一眼就能辨出真假。

这一声“姐姐”,她所叫的不是“南絮”,而是当日被劫走的“那个姐姐”。

难怪荆无畏急着要她回府,原来他终于发现这个“女儿”多抵是被人冒名顶替了。

长陵缓缓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道:“八公主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到我们东夏来做客?”

明月霏歪头一笑,“我一向都喜欢云游的,何况,自你走后,我三哥就神思不蜀的,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是于心不忍,就替他先来瞧瞧姐姐的近况,没想到啊……你做了荆将军的女儿,倒还真是可喜可贺啊。”

她话中有话,连荆无畏一听都不免肃起面色望来,长陵微微一笑,“舟哥哥对我向来关心,我在此就先谢过了。”

明月霏没有立马拆穿的意思,长陵便也不急着和他们翻脸,荆无畏一时之间似乎也有些瞧不清虚实,索性命丫鬟去端热菜,待四人都入座之后,他举杯道:“公主远道而来,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包涵。”

说罢,他先干为敬,明月霏也肆无忌惮的举杯回敬,一杯下肚之后,她又满上一杯,对长陵道:“这一杯,就让我来敬一敬‘门主’吧。”

“如今五毒门都没了,又哪来的门主呢?”长陵捻起酒杯,也痛痛快快的一饮而尽,“不过,如今金陵城处处皆是武林中人,公主孤身而来,万一叫人认出来,怕是会有麻烦。”

明月霏不以为意的一笑,“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我现在这个样子,又有谁能认出我呢?”长陵道:“公主不同,当初那些被你毒瞎眼的人都已经好了,也许就在府外晃着呢,你千金之躯,若是因为我的缘故有什么差池,岂不是让我良心难安?”

明月霏见长陵到了这个份上还不肯撕下伪装,愣了愣,不由甜甜一笑,“姐姐,你可真有趣。”

荆无畏看她们二人你来我往,话中满是玄机,又流露出几分困惑之色,这时琳琅满目的菜色已经接二连三的摆了个遍,手一比道:“来来来,边吃边说。”

他这么说着,自己只是将菜夹到碗里,象征性的咬咬筷子,薛宁玉也依葫芦画瓢装样子,实际上根本不敢吃什么。

倒是长陵,该吃吃该喝喝,毫无半分避讳,,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与五毒门小妖女同桌共食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她如此坦荡,整得连明月霏都不觉讶异了起来,心中暗暗道:这位姐姐倒还真是好胆色,难怪哥哥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其实,荆将军、荆夫人,你们不必担心,我若是想要下毒,根本不需要在菜里下手脚,”明月霏大喇喇的咬了一口羊腿肉,“美食当前,还是不要辜负的好。”

薛宁玉闻言勉强赔笑道:“公主说笑了,我们对公主自是信任的……”说着也舀了一勺汤喝了一口。

“信任我?”明月霏掩唇一笑,“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你们中原人说信任我的……”

荆无畏闻言背脊悄然冒出一丝冷汗来——他一早听明月霏说自己的女儿是符宴归找人冒充来的,原本盛怒滔天,这才招女儿回来求证,却一时疏忽了这位小公主本身不也是一头不折不扣的毒蝎子……

他端起酒杯道:“公主与犬子是朋友,又与小女也有故交,荆某自然是信任公主的。”

长陵闻言一怔——犬子?难道这明月霏是荆灿招来的?

“我与令公子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若能与荆家结为友盟,于我大雁而言又何乐而不为?”明月霏娇憨道:“只是嘛……既是友盟,便不能有所欺瞒,否则就失了诚意对不对?”

荆无畏客客气气道:“那是自然。”

明月霏手腕一扭,捏着汤勺搅了搅碗,不紧不慢道:“那好,我听人说荆将军手中有越氏的遗物,不知可否拿来给我瞧一瞧呢?”

荆无畏闻言面色大惊:“公主从何处听得的消息?我手中,并无越氏遗物。”

明月霏天真无邪道:“我听令公子提的,你要是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他呀?”

“不可能!”

“我不仅听说将军有越氏遗物,我还听闻那遗物之中有与前朝伍润有关的线索……”明月霏巧笑嫣然,“当日令公子为了活命,恳求我手下留情,这才如实相告,怎么,你当爹的,也想走一遍儿子的旧路?”

薛宁玉一脸震惊的看着荆无畏,“老爷,她说的这是……”

荆无畏愤怒一拍桌案,站起身来道:“本将军说过,我手中,并没有什么越氏的遗物,若是公主再句句威迫,还恕我……”

话没说完,荆无畏神情一僵,他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腿下一软,坐回椅子上,难以置信的看着明月霏:“你……”

薛宁玉也发现了不妥之处,“老爷,我、我怎么动不了了……”

明月霏“啧啧”两声,“我方才都说过了,我若是要下毒,何需要在饮食里下手脚?”

与此同时,厅内的丫鬟、家丁也都倒了一大片。

荆无畏的脸抽搐了好几下,“朱一!郭四!来人!快来人!”

门外没有任何动静。

朱一和郭四早就倒在外边人事不省,以膳厅为中心方圆几许之地,荆府内的人如死寂一般接连倒下,甚至来不及吭声。

“这毒名为醉如微,”明月霏提醒他道:“荆将军,一炷香之后,你可能会发现自己眼睛也转不动了,话都说不了啦,然后一点儿一点儿慢慢死去,一个时辰之后,就算有解药也迟啦。”

荆无畏一脸惊恐的看向长陵,“絮儿……”

“嗬,”明月霏慢条斯理的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您难道还指望一个冒牌货解我五毒门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