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客栈门外大街,常宇依着车厢抬头望着夜空出神,旁边车辕上的老胡的眼神却总在街头巷尾扫来扫去,心中琢磨,那些黑暗街角旮旯里会不会有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呢?
他甚至开始有些暗暗佩服自己的第六感,先前总觉得有人跟着竟然是真的,看来自己对反跟踪挺有天赋的嘛。
“大人”这时一声轻呼,方三从客栈内跑了出来。
常宇急忙迎上去:“史大人可……”说着突然一怔,却见方三身后的客栈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四十多年纪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随从模样的年轻人。
“史大人说夜深恐有不便,亲自出来了”方三轻声说着,常宇已然迎了上去,心中苦笑,
避嫌!
史可法在乾清门外对方三的托词是为了避嫌,此时不让他进房间会晤也是避嫌。
毕竟一个刚上任的兵部尚书,初临京城,尚未摸清情况状况可不想卷进一些是是非非,何况对方又是一个话题非常强的东厂大头子。
而且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东厂大头子为何对自己那么有兴趣,一次相邀不得,竟深夜出宫来会,这其中有太多值得玩味的地方了。
简单来说他不想刚到地头,就卷进浑水里。
“敢问可是尚书史大人”常宇走近中年男人身前,见其一脸刚毅,不怒自威,心中暗自钦佩,大明朝最后的担当啊!
“正是”史可法颔首,眼光朝对街那辆马车望去:“督主大人在那边么?”他竟以为常宇是个随从太监。
“咱家常宇,受命提督东厂,见过尚书大人”常宇拱手叩首。
“你,你是……”史可法惊骇不已,眼前这太监太过年轻,竟是让诸臣谈虎色变,皇帝赞赏有加的东厂督主,他小小年纪如何做到的。
“督主年少如斯,下官实乃震惊”史可法觉得自己失态了,连忙拱手回礼,连连告罪。
常宇微微一笑:“有志不在年高,项橐(tuo)七岁被孔圣人尊为师,甘罗十二岁为相,王勃六岁能诗,骆宾王七岁咏鹅,战神霍去病十七岁便已率八百虎狼纵横漠北,一战成名,咱家今年已满十七,与先贤当论,羞愧难安!”
史可法闻言,内心又是一震,内宫太监多不识文墨,眼前这少年张口列举先贤,从文到武到王侯将相一应俱全,可见通文史,且言下之意竟有与先贤相较之心,不由好感增添几分。
“少年有为,可喜可贺”史可法似笑非笑看着常宇,眼中已有异色:“不知督主深夜来访,寻下官何事?”
“尚书大人,外边风寒,不若咱们进去喝杯暖茶边聊”常宇指着客栈微微一笑道。
来福客栈是星级酒店,前店后院,虽已深夜,但店门不闭,店中尚有跑堂小二值班,在桌边托着脸看着门口几人,心道,深更半夜搞啥玩意呢。
哪知史可法闻言,微微拱手,略带歉意道:“下官初到京城,瓜田李下尚请督主见谅,不若在这随意聊聊便罢”。
常宇苦笑,史可法避嫌竟斯如此,但却也欣赏他的直白。
“尚书大人竟小心至此,也罢,咱家今儿来的本就唐突了些,深夜叨扰已是不安,自是不能再为大人添乱了”常宇拱拱手。
史可法微微一笑:“督主见谅”
又道:“督主深夜来访,可是有要事?”
“咱家仰慕尚书大人清名,闻大人进京本欲过几日登门拜访,奈何咱家随时可能奉令出京,急切间不得不深夜叨扰了”。
常宇一脸郑重,史可法便觉得他不是虚词,只是纳闷,自己竟有一个东厂督主的粉丝,实则意外,嘴里便道:“下官进京之日便闻督主威名,今日一见,当真英雄出少年啊”。
哦,常宇似笑非笑:“尚书大人听闻过咱家薄名?是好,是坏?”
史可法哈哈大笑:“下官岂是人云亦云之辈”说着脸色一正:“久处而知人,只是下官和督主一无私交,二无公务来往……”
“尚书大人”常宇打断他:“咱们虽非同殿为臣,但都是为皇家出力,既是如此,即便没有私交,也会有公务来往的,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想和俺撇清关系,怎么可能,常宇暗笑,既然看上你了,就得缠住你。
“公务来往?”史可法眉头一皱。
常宇点头:“大人上任兵部,当下内忧外患,压力堪重,满清暂且不说,便此时闯贼在河南祸害,敢问大人可有应对之策,咱家先前曾督军太原和闯贼交过手,略有心得……”
“督主大人,内官不得问政干政,恕下官不能言”史可法脸色陡然一变,语气已不是那么温和。
很显然有一些规矩在史可法心中是不可随意改变的。
常宇一怔,随即长呼一口气:“内官不得干政不错,但咱家是为东厂提督,当为皇上分忧,仅是为大人提供些参详而已,大人何至于斯,是瞧不起咱家内官身份,不屑于此么?”
“下官若是狭隘之人,根本不会与督主相见”史可法正色道。
“既是如此,尚书大人何故拒人千里之外?”常宇步步紧逼。
史可法叹口气,四下看了一眼,终于开口:“下官不知督主真实来意,是皇上派您来的,还是他人派来探口风……”
常宇苦笑摇头,官场深如海,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弄得人人自危,处处设防。连说句掏心话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