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街上行人不减,马车沿着皇城根一路向北,老胡坐在车辕上眉头紧皱,虽说常宇所言极是,皇城根谁干行凶,但他总感觉有人在跟着,可是左顾右盼又没发现可疑的人。
可能是自己疑心作祟吧,老胡如此想着,强做镇定,安心赶车。
半柱香功夫,马车顺着皇城根绕过北城到了城东的保大坊,车中常宇迷迷糊糊听到老胡叫他:“厂公,东厂胡同就要到了”。
常宇嗯来了一声,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钻出车厢和老夫并肩坐在车辕上,眯着眼四下望了一圈,黑漆漆的一片,街上行人稀少,因靠近皇城,店铺不多,几乎灯火。
东厂胡同以东厂衙门在此而命名,紧靠皇城,胡同不大,但衙门不小,好几个大院连在一起,颇有规模,因其特殊性,往日鬼神都退避三舍,寻常百姓没人敢靠近,便是此时也显得冷清至极。
马车刚在衙门口停下,便有两个黑衣人奔来,一脸狰狞:“干啥的?”
老夫跳下车,轻声说了句话,两人立刻变了脸:“小的唐突,见过督主大人!”
常宇轻轻挥了挥手没说话,而是抬头盯着衙门瞧,破败的门楼上杂草横生,上边挂着一块久经风雨的木匾,上书:东缉事厂,
堂堂东厂竟斯破败如此,常宇暗叹,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好笑,好像明朝的衙门都这德行,不管有油水的还是没油水,都喜欢弄个破门面示人,源自明初朱洪武对贪官心狠手辣,动辄就扒皮抽筋的,所以官员们为了表示自己两袖清风,通常不修门面(衙门)有的甚至以新做旧。
这个传统竟然从明初延续至今。
“见过督主大人”就在这时,从衙门里走出十余人,当先却是春祥。
春祥作为东厂二把手,常宇直接撂担子给他,整个东厂的重启任务都交给他了,百废待兴,事务繁杂,下午和二十四衙门的提领太监掰扯完就急急出宫来衙门处理事宜,召集一批部署正在开会,听闻常宇到来,便立刻出门迎接。
这十余人都是东厂的老人,魏忠贤倒台之后,东厂虽未被废掉,但也形同若无,没了后台,这些原本的爪牙不得不低调蛰伏,免得被人打击抱负。
现在常宇上任,东厂复出,这帮爪牙也要出山了,至于祸害谁,那就要看常宇指向谁了。
春祥带着常宇在衙门里绕了一圈,作为对外的正儿八经的衙门,这里可远比皇城里的内东厂衙门大了多,各种职能部门也齐全的多。
“知道你爱喝茶,可这衙门里也没啥像样的,这是我今儿下午刚从宫里带出来的,没成想这么快你就喝到了”堂内,春祥帮常宇沏茶笑着说道。
常宇轻笑:“你倒是激灵,不过要是想要好茶你得去找魏大海要去,他那儿好货多”。
春祥一怔:“不会吧贡茶等物不都是由御用监管着么,魏大海……”说着恍然大悟,微微摇头:“有权有势……”
魏大海是御马监的提领太监,仅次司礼监的第二衙门,除了负责御厩兵符以及草场的管理本职工作还兼职腾骧卫调度保护皇帝安全,另外负责打理皇庄皇店,在宫中二十四衙门中实权老大,所以但凡外边进贡的好东西,都会送给他一些,甚至有时候皇帝用的都是这些实权太监挑剩的,这绝不是玩笑。
盏茶过后,见四下无人,常宇便低声问道:“那批银子可放好了”。
春祥点头:“库房锁着呢,咱们的人看守,对外说是分拨过来的物资”。
常宇微微点头,他从太原拉来一大批银子,其中两辆在进城后,没入皇宫,直接让锦衣卫秘密送至这里。
因为这些银子是他和吴孟明等人的部分私房钱,用来支付当初承诺唐破天,程明等亲卫将领极卫兵的赏钱。
这些钱,常宇并不想让崇祯知晓。
“挑个时间,让唐破天和程明分拨把银子分走,省的那帮兄弟望穿秋水”。
“您不留点?”春祥问道。
“咱们的在太原放着呢”常宇嘿嘿一笑又道:“叮嘱他们,拿了银子的嘴巴都严实点,传出去没事还好,若有事就是大事!”
“都是不三岁小孩,他们自是晓得闷声发大财的道理”春祥耸耸肩,扭头看了下外边:“钓鱼钓着了么?”
常宇苦笑摇头:“还没上钩,倒还把老胡吓的不轻”。
春祥哈哈大笑:“老胡一直深居宫中,天生胆小怕事,你怎么偏偏带着他出来”。
常宇耸耸肩:“只能说他恰逢其时而已,我本欲让东宫侍卫程重刀陪我走一遭,谁知老胡那会来找我……”。
“那你待会直接回宫,还是去广渠门,小苹果可是想你想的厉害哦!我回京之后便去看一下,她见我不停叽叽喳喳打听你”春晓似笑非笑。
常宇白了他一眼:“我让你去那边,主要是看看那些家丁是否安份”。
哼,春祥冷笑:“他们若不有不安份的,我腰间钢刀可就要见血了”。
常宇微微一笑,看着他:“谁曾想到皇宫中的一打杂小厮,如今谈笑间都要人血溅三步了”。
“近朱者赤,谁曾想尚膳监的杂役今日权势熏天呢”春祥看着他,一脸的担心:“京城水深鱼大,你钓鱼的时候可要小心了”。
常宇起身拍了拍他肩膀:“我何尝不知,但你也知我性子,今儿就想试试这水到底水深,鱼有多大,免得过几日出京没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