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晓星倒也不在意,指了指装着墨玉棋子的棋盒,说道:“林小友,请。”
林意歌对修真百艺,兴致平平,棋艺也实在算不上高超。
反正会输,执黑执白,本无区别。
只不过,一洼更有一洼低。
她的棋艺确实远胜于文宗易这臭棋篓子。
林意歌淡定地拈起一枚黑子,随手落在右手侧的星位上。
带着薄茧的两指,拈一枚白子,落在了黑子旁。
寒潭水榭中一片静谧,只有玉石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
……
半个时辰后,棋盘上白子呈包围之势,将黑子堵在棋盘一角。
黑白交界,泾渭分明,难有落子之处。
林意歌拿着棋子沉思半晌,举棋不定。
应晓星轻摇羽扇,看女修神色变换,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轻笑一声,说道:“林小友,你已经想了一刻钟了。”
文宗易看着棋盘上惨不忍睹的战况,也劝说道:“林小友,要不然你还是认输吧!”
林意歌皱眉瞪了文宗易一眼,她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吗?
再说了,凭什么占据更多目数,就算赢呢?
她的黑子还没死光,还能再战!
文宗易被她一瞪,忙移开视线,看天看地,眼神游移。
应晓星笑眯眯地将三枚白子放在棋盘上,投子认负,道:“罢了,算我输了。”
林意歌微微一愣,脱口而出道:“怎么认输了?”
文宗易也不赞同地看着应晓星,嘀咕道:“你可从没让我赢过……”
应晓星摇了摇羽扇,斜睨女修一眼,说道:“林意歌,还装呢?”
……
文宗易与林意歌对视一眼,摇头否认:“应晓星,你这眼神可真不好使,怎么还认错人了呢!”
应晓星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揶揄道:“我怎会认不出意歌?文宗易你之前那一身儒衫满脸长须那样儿,我倒是真没敢认!”
被百余年未见的老友提及心中隐痛,文宗易想起老友送的“百年好合”,当即拉下脸来:“那又不是给你看的!”
“啊对对对,是给邬兰真人看的!”
见两人几乎要吵起来,林意歌打断道:“长庚是如何看出来的?”
为免言多有失,她从头到尾几乎没说话。
时隔千年,她棋艺虽然生疏了不少,却也避开了自己往常惯用的棋路。
总不至于是自己迟迟不肯认输,就断定她是林意歌了吧?
应晓星轻摇羽扇,笑道:“你怕是不知道,你下棋时,总有些小动作。还有你这落于下风仍不肯主动认输的劲儿,也就只有你林意歌了!”
林意歌微微一惊,看向文宗易,确认道:“我下棋时,有小动作?”
文宗易无辜地眨了眨眼,“我怎么知道?不过,邬兰真人下棋时,最喜欢拿三枚棋子在手中把玩……”
林意歌摆摆手,嫌弃道:“文宗易,你行了啊……”
应晓星挥手将棋盘棋子收起,埋怨道:“林意歌,你是真狠心,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
林意歌有些心虚地笑笑,原以为儒修“心黑如墨”,不需要担心的。
想起自己的青竹剑符,她神情一肃,反问道:“那……长庚为何将青竹剑符送给文宗易?”
应晓星沉默着举起羽扇,遮住自己脸上的苦笑,才开口说道:“我已叛出文心学宫,文心学宫也已经将我除名。”
林意歌与文宗易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应晓星语气淡淡地解释道:“我离开文心学宫,并非是为了济世,而是为了救己。文心学宫弟子封锁修为,入世历练,不思为民请命,只知结党营私争权夺利,致使青兖两州,礼崩乐坏,混乱四起,民不聊生。妇孺生受辱,死作粮……”
未尽之意,无需言表。
见此人间炼狱,应晓星碍于文心学宫长老不得随意干涉凡间历练弟子的腐朽规矩,无可奈何。
她日夜煎熬,为了自己不入魔道,也只能叛出文心学宫。
林意歌想了想,说道:“那也不必将青竹剑符送来文氏!你将青竹剑符带在身上,遇上什么事,还能跟我大师姐求助!”
应晓星摇了摇头,说道:“叛出文心学宫,代价极大,我那时怕护不住这青竹剑符,只好劳驾文氏家主。”
至于使用青竹剑符,她想都没想过。
毕竟这可是好友留下的“遗物”!
文宗易看了看修为与自己相当的应晓星,问道:“叛离文心学宫,不是要剥离文心的吗?可我看你好像也没什么事……”
文心学宫弟子的文心,与修道者的灵根相似,只一个是领悟儒学的天赋,一个是感受天地灵气的能力。
应晓星望着寒潭上的雾气,轻声叹道:“是老师拼了性命,替我受了……”
应晓星所说的老师,如同修者的师父,曾是文心学宫的一名儒修之女,后来也拜入了文心学宫。
只是那位儒修的文心品质不高,远不及自己的弟子应晓星,因而在文心学宫之中,向来没什么存在感。
应晓星只感伤了片刻,便收起了所有情绪,淡定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这青竹剑符,我原本就要来找文宗易拿回来的。”
说罢,应晓星便伸手向文宗易讨要青竹剑符。
“合着我就是个帮你代管的?”文宗易骂骂咧咧地取出漆盒,整个儿放在应晓星手上。
应晓星从漆盒中取出那副“百年好合”的字,还给文宗易,“你胡说什么?这幅字可费了我不少功力,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文宗易接住“百年好合”,微微一愣,“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跟邬兰真人原本不能‘百年好合’?”
应晓星但笑不语,只从漆盒中取出那枚青竹剑符收好,才对林意歌眨了眨眼。
儒修的言语文字,蕴含一种不可轻视的力量,亦称作“言灵”。
修为越高,倾注的功力越多,越能应验成真。
文宗易却像是忽然领悟了什么似的,连忙换上一副笑脸,随手拔下手上一枚纳戒,说道:“应晓星,你再帮我写一幅字,‘破镜重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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