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9:同窗重逢(中)(1 / 1)

钱邕的热情让李完格外不适应。

她谦逊推辞,哪里敢将功劳独揽?

若不是祈中书给自己机会,主上任用自己,同僚各种支持以及康国国力当靠山,她也没这份勇气在别国头上作天作地。别看她当时挺享受的,其实内心也十分忐忑不安。

生怕事情没有按照她预期进行。

钱邕蹙眉道:“瞧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话一股子老油条的腔调?什么谢这个谢那个的,自己腰杆子不直,胆子不大,手把手教你也成不了事。是你的,就该是你的。”

别看老钱自己也深谙官场生存之道,但他更欣赏那些怀揣“敢教日月换新天”朝气热血的年轻人。莽撞点就莽撞点,打仗么,要么阴暗到底,要么悍勇到死,虚与委蛇什么的,最叫人不喜欢。被钱邕戳穿套路,李完尴尬。

赵葳显然是不惧钱邕这一套的。

她直白打趣道:“怕只怕‘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盯着贞国这份功劳的人不少。”

贞国不过是用来试水的小国。

攻下它废不了多少力气。

水平中上的将领都能争一争统帅位置。

战事压力不大的时候,主上喜欢提拔年轻将领,钱叔和是老油条,主上未必会将机会给他。即便给,大概率也不会让他吃大头。肯定要塞几个年轻人,再安排老将压阵。

这时候,钱邕却咧嘴露出一抹奸笑。

竖着指头左右摇摆,故作高深莫测:“非也非也,这回绝对是老钱我大杀四方。”

赵葳不知道他的勇气从哪儿来的。

要是老将能争这块肉,钱邕争得过谁啊?

钱邕这双眼睛毒辣,一眼看穿赵葳的心思:“大伟啊,你还别不信!你敢不敢跟老夫打一个赌?这次连你父亲都要禁战一场……”

赵葳根本没听到相关风声。

注意力都在最后半句:“父亲怎么了?为何会禁战?难不成是他犯了什么大错?”

钱邕哼笑着道:“这就要怪你父亲他们糊涂了,老夫刚刚收到人脉传来的消息,主上昨日邀了一群人去开特殊朝会,你父亲也在。”

这次朝会还是线下朝会。

邀请名单只拟了一部分人。

其他朝臣全部放假一天。

这部分参加朝会的人回来之后,各个闭门思过。刚去的时候,他们其实不知道主上的用意。赵奉环顾一圈也没看到秦公肃的影子,三省的褚曜宁燕也都不在,只有祈善。

赵奉趁着朝会还没开始,凑近跟祈善打听今儿怎么回事:其他人都请了病假?

瘟疫肆虐也不可能病倒这么多人吧?

祈善道:大概是起晚了。

不是起晚了,朝会开始那些人都没来。

主上提前通知今日政务繁忙,朝会时间可能比较久,干脆让宫人给他们准备桌椅,备上了茶水和点心,官员们不敢食用。倒不是他们不喜欢,而是朝会场合庄重,百官上朝时间早,担心朝会期间出虚恭或者闹肚子以至于殿前失仪,基本是饿着肚子来上朝。

朝食要留到朝会散会才去吃。

那些肠胃铁打的人例外。

他们矜持不动筷子,宫人却主动帮他们将茶水斟上,福身行礼道:您请用茶。

官员:……

宫人这一举动就由不得他们不喝了。

特地添上的话,基本都是主上的意思。

官员只得举杯饮尽,又矜持吃了两块糕点,继续等朝会。还没一会儿,刚才的宫人去而复返,将茶杯全部续上。喝一杯,续上一杯,再喝一杯,再续一杯……循环往复。

脑子再迟钝的人也发现问题了。

关系好的直接眼神交流,关系次一些的言灵拉私聊,互相交换情报——不是,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主上此举很不对劲啊!

聪明人已发现端倪,其他人还在找线索。

期间宫人还在不断添茶水。

本该准时出现的主上却不见踪影。

不过半个时辰,便有人先扛不住膀胱抗议,一张脸憋得发青,不得已询问宫人,主上何时能来。宫人只说不知道,瞧出此人不自在的坐姿,笑着提醒可以中途去解个手。

官员尴尬笑着推辞。

宫人微笑着将茶杯再一次斟满,说出能给官员留下心理阴影的话:您请用茶。

官员:……

他的脸都要裂开了。

一群人憋着尿,坐立难安。

左等右等还是不见主上,不得不向身体本能屈服。跟宫人问清方向,缓慢起身,挺直腰板的瞬间,臌胀腹部似有电流过体,引起酸胀滋味。平日端正四方步也走得怪异。

宫人领着人去解决生理问题。

陆陆续续有人去,陆陆续续有人回。

过去的人,眉头紧皱。

回来的人,眉眼舒展。

只是刚坐下,又有宫人过来添茶。

官员:“……”

这茶水,不喝不是,喝也不是。

再迟钝的人也该知道主上这是故意整他们了!问题是他们做错了啥?如果是大错,不可能就是简简单单灌个茶水;如果是小错,在场这么多号人都犯了一模一样的小错?

顺着这个思路去想,越想越心虚。

原本小口小口抿茶拖延时间的赵奉一口喝完,单手捂脸,恨不得将脑袋埋进桌案。

其他人也陆续明白过来。

这次喝茶喝了整整一上午,连赵奉也跑了三趟。直到日头爬上了头顶正上方,他们的主上这才姗姗来迟,笑容如旧:“让爱卿们久等了,昨儿修炼入了玄妙境界,不知不觉多行了几个大周天才停下,收功才被宫人告知是这个时辰。尔等不会怪孤来迟吧?”

一瞬间,赵奉的头皮都发麻了。

其他臣子默默将余光投向前方的祈善。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主上对祈中书的信任偏爱?这回连祈中书都被拉出来折腾由此可见,主上是真的恼了。更恐怖的是,她居然用前所未有甜腻的声音,用极其罕见的自称——孤。要知道主上曾在元凰元年的年宴上,被御史台指正自称,她当众说不喜欢这个自称,她有庶民爱戴、群臣辅佐,何来的孤家寡人?

这个自称,她极少会用。

基本只有两个场合,一个是接见他国使臣,另外一个就是她生气了,但她不明说。惹她生气的人,最好都自我检讨一下,错哪里了。有错改之,不要等她当众点出问题。

收到信号的官员们一个个心虚低头。

沈棠似乎没看到这一幕,继续朝会流程,连氛围也跟平日朝会大差不差。事情少,整个朝会还不到平日一半时间。沈棠却不说散朝,转而商议如何用最快速度拿下贞国。

不用拘束,都谈谈吧。诸君皆是能征善战的沙场老将,区区贞国,拿下如探囊取物。即便事前没有思索对策,临时想想,互通有无,也能群策群力凑个像样的法子。

大殿安静,无人发言。

他们不说话没关系,沈棠会点名。点到谁,谁就起来聊两句:不用紧张,孤也不是什么凶恶之人,回答错误还能吃了你不成?

被点名的人小心翼翼起身。

分明是身形魁梧的武将,战场拧人脑袋、掐爆人眼睛都不眨的神魔,此刻心虚胆怯像是被夫子课堂点名的小学生。平日嘹亮能将人耵聍震出来的大嗓门,这回声如蚊蚋。

要不是沈棠耳力惊人,还真听不清楚。

沈棠:嗓子被猫叼走了?

示意对方可以坐下,点下一个人。

一个一个点,一个一个答。

沈棠诧异:准备不是很充分啊?

众人:……

他们哪里是准备不充分,分明是不敢回答。前面几个还能说出一二三四,后面几个直接废话文学。主上这次分明是为他们唆使李完一事而敲打,他们要是回答令人满意,岂不是不打自招承认早有预谋?干脆交白卷,顺水推舟认个错,长记性,各自下台阶。

冷静回顾自己的行为,也确实吓出冷汗。

再环顾四周,嘴角抽了抽。

若他们是主上,他们只会更暴怒。

如果唆使李完就小猫三两只也就算了,以主上早就想搞贞国的心思,顶多顺水推舟将此事揭过去,找个机会暗示一下,下不为例。他们也是这么想的,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么想的不只有他们,其他同僚也这么想啊啊啊——

好家伙,这么多人或多或少都插了一脚?

他们知道康国百官,武德充沛,不论文武都偏爱不服就干,敌人没错也要钓鱼执法再去干,但他们没想到大家脑回路这么一致啊!此事对主君而言,无疑是不能纵容的。

一旦纵容了,回头这么干的人会更多。

王庭百官都有自己想法和节奏,置主上于何地?时日已久,势必会导致双方矛盾。

同样的事情搁在其他地方,少不了一顿血洗,主上只是请他们喝一早上的茶水,而不是请他们喝一早上的毒茶,脾气已经很好了。

沈棠点名点到了赵奉。

赵奉苦着脸起身,内心暗道:公肃公肃,你怎就不在呢?老赵我啊,需要你!

想念秦公子的心情达到了巅峰。

沈棠还是偏爱赵奉的,不舍得多为难,只是问:听说大义前阵子提拔了新人?

赵奉道:是,原是个伙夫。

沈棠又问:修炼天赋如何?

赵奉言语有些可惜:天赋稍逊平常人,算不得出众,不过他对排兵布阵有一套自己的理解,若是好好培养,不失为一员帅才。

若为先锋大将,实力不能不强。但统帅的话,更注重统帅调配和排兵布阵的能力。

除少数情况,两军对垒基本不会让统帅下场跟人一对一干仗,因为暗中放冷箭残害斗将武者不是稀罕事儿。寻常武将夭折还能找到替补,要是统帅被冷箭搞死就抓瞎了。

当然,要是个人实力也强会更好。

实力越强,战场自保能力越高!

沈棠眸光浮现几分惊喜:大义甚少这么夸人,既如此,贞国一战便让他试试。

赵奉等人差点吓傻:统帅?

沈棠道:这自然不可能。

统帅不仅要有能力,还要能让武卒信服的威望啊。赵奉提拔的这人原先只是一个小小伙夫,威信威望都没有,若让他当统帅,我方士气还能看?只是让他随军一起学习。

实践出真知,刷刷经验,长长见识。

赵奉长松了口气,刚才吓死他了。

其他人似乎嗅到什么气息,随后被点名的人主动推荐一些自己挺看好、实力潜力过得去的人,沈棠对此甚是满意,终于不用阴阳怪气的“孤”自称,改为熟悉的“我”。

警报解除,气氛回归正常。

众人悬吊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地。

此次朝会结束,众人回去闭门谢客,一个个都说有感悟,想请几天假,闭关几日。

消息灵通的人打听到更多细节。

这些人都被禁战了,贞国这一战不能上。

这个处罚算不上多重,罚俸停职都没出来呢,只是禁战一场而已。他们是被禁了,但他们举荐的人,七八成都被主上采纳,随军刷个资历战功,算下来也不算多亏本儿。

嘿嘿,这就便宜了钱邕。

“这次的统帅,必是老夫无疑了。”

战功跟捡差不多,钱邕能不开心?

仗打赢了,统帅能拿军功大头。

感谢同僚们的慷慨馈赠!赵葳这头给他浇了冷水:“狮子搏兔,尚需全力。钱将军还是不要小看了贞国,要是必胜一仗打出了意外的局面,咱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钱邕无所谓地摆摆手,说出来的话能让外头的准驸马都尉七窍生烟:“骄兵必败,这个道理老夫人还没武器高的时候就知道,但你也要看是什么情况。就贞国这个鸟玩意儿,不是老夫跟你说大话哦,就算栓条狗都能打赢!”

准驸马都尉怒击冲破了禁言夺声。

声音粗粝道:“尔放肆!”

钱邕刻薄地道:“听到没,狗叫了。”

赵葳终于回过味来,小心翼翼地问:“……钱将军,您是不是跟贞国……有仇?”

钱邕虎着脸。

瞪眼道:“老夫能不是落井下石的人?”

赵葳:“……”

她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是不是,多了一个“不”字?

可怜的小菠萝开回来了,继续每天晚上练车,副驾驶喊人坐着了,要是别一个劲儿喊踩油门踩油门会更好。

限速八十就卡着70开么,非得喊八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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