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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一章以后不要打电话给我了第二百十一章以后不要打电话给我了→:八三看书83ks,晋末长剑!
铜雀台上,王衍仔细看了一遍檄文,面色沉凝。
遮羞布被扯开了,事情就要起变化了。
现在臣子们见到天子,言必称“中兴”,天天研究“中兴”之术,要求天子施行“中兴”之策。
但陈公说了,现在是秦末、汉末,那还中兴个鬼。
而且,这份檄文用典颇多,明显是给掌握话语权的士人看的。士人们看了,自然会讨论,讨论了就会给出自己的意见。
意见不是随便给的,因为这隐隐有站队的意思。
“麻烦事一堆啊。”王衍叹道。
他有预感,讨论到最后,须得他出场,引导走向。
“阿爷,陈公此举——”王惠风脸上满是担忧之色:“稍稍早了。”
王衍点了点头,随后又一怔,下意识问道:“惠风,你——为何如此担忧?”
王惠风低头看着檄文,道:“陈公素有大志,奋发十年,方有今日之局面。若他败了,河南、河北再度混战是必然之事。”
“就这些?”王衍追问道。
“嗯。”王惠风轻声应道。
王衍觉得不对劲。
他刚才问“就这些”,正常来说女儿应该不解、惊讶,疑惑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但她只是“嗯”了一声,这里面很有问题,说明女儿似乎把某些事情当做前提默认了。
心念电转之下,王衍决定再试探一番,只听他说道:“老夫若下场表态,王家可就没有退路了,声誉也会受损。若不能从邵全忠那里获得足够的好处,可就亏大了。”
王惠风又“嗯”了一声。
“惠风——”王衍看着女儿,问道:“陈公前日说欲来我这里坐坐,‘择彼芝兰’,你……”
“父亲。”王惠风冷静地说道:“陈公之意,甚是明了。阿姐终日念叨着陈公,想必心有所属,陈公亦属意阿姐,若阿爷不在意名分,可劝陈公纳姐入府。”
王衍张口结舌。在女儿面前,口才竟然毫无用处。
“你……”王衍踌躇了下,问道:“听闻你与陈公多有书信往来?”
“嗯。”王惠风点头承认,道:“多有关生民之事,另还有各地传闻消息,我整理后发给陈公。阿姐入府之后,我自会断了书信往来避嫌,阿爷放心。”
王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道:“也罢,你知道就好。陈公之前和我说,与你两情相悦,看来是诓我。”
王惠风认真地说道:“这是我的错,让陈公误会了,今后不会再让阿爷烦忧。”
王衍轻叹一声,道:“早点歇息吧。”
临走之前,看了看案几上的纸张,问道:“还在给陈公写信?”
“徐州传来的消息,庞杂无比,错乱甚多,尚未整理完毕。”王惠风说道:“阿爷放心,这是最后一封了。”
王衍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这么出色的女儿,多年来不肯再嫁。全忠也是有点本事的,竟然让惠风产生了些许好感,可惜被他自己作没了。
狗东西,竟然觊觎我两个女儿,想一锅端!
也罢,看狗东西那过分的样子,惠风过去也是当妾,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留在家里。
再者,眼下她心思活络,没以前那么死心眼了,或许还有再嫁之机。
老夫的女儿,到哪里不是当正妻,还能委屈给人做小不成?
王衍离去之后,王惠风轻轻拂去了心头的杂念,专心致志写信。
铜雀台很高,外面冷风呼呼地吹着。
写着写着,王惠风就放下了笔,静静聆听寒风的呜咽。
她打开一个小木盒,从中取出一封信,仔细读着。
陈公来信告诉她,决定出钱赎买安平数万百姓的性命时,她失神很久,然后挥笔写了好几封信给他。
陈公又回信,她再回信……
那时候,她的心头微微泛起涟漪。以苍生为重者,方为真英雄、大丈夫。
为了河南百姓的生计,她能毫不犹豫地献出王家的私藏农书。
为了河北百姓的性命,他能压下一切反对意见,打开私囊,赎买人命。
他们的看法如此相近,他们的灵魂高度契合,他们的心意彼此相通……
只是,此番重读旧信,激赏之余,还有那淡淡的惆怅,怎么都挥之不去。
王惠风觉得浑身无力,伏倒在案上。
和姐姐王景风不一样,她不是矫揉造作的女子,不会动不动哭闹不休,她只是伏在案上,大大的眼睛失去了焦距,浑身仿佛被抽空了精气神一般。
良久之后,若无若无的叹息声响起。
王惠风收拾好心情,先将邵勋的回信抚平,放回信封,装入木盒。
“啪嗒。”木盒锁好后,王惠风愣愣地看了许久。
片刻之后,她不再犹豫,起身将木盒放入了柜子深处,然后来到案几之前,整理来自徐州的消息。
铜爵园之内,大军云集。
银枪左营六千士卒征战半年之久,还维持了相当的士气,虽然他们很想回乡与家人团聚。
但职业募兵嘛,提头卖命,吃的就是这碗饭,没什么话可说的。
君不见后世蔡贼当兵,还远赴黔中。只要有人招募,出钱出粮,按时发饷,士兵们没那么多情绪。
但没有工资的征兵就不一样了,所以邵勋从河南征发了三万人前来替换。
真搞成那种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回家之后屋宇倾颓、遍生荆棘,煮了饭都不知道和谁一起吃的场面,那也太惨了。
侯飞虎已被委任为前军都督,自领涉县、鼓山、武安、安阳各路守军,以及新派过去的义从军一部,总计约两万步骑,与刘曜大战。
邵勋自督后续兵马,计步骑六万余众,以刘伏都为先锋,于十月二十八日出发。
用罢早饭之后,刘伏都部一千五百骑率先出城。
两個时辰后,渤海高氏、平原刘氏的六千兵出发。
吃过午饭后,义从军一部、河南坞堡丁壮万余步骑亦自西明门出城,消失在风雪中。
申时,轮到邵勋带着亲军、银枪左营及上万河南坞堡民出发了。
临行之际,他来到铜雀台上,与王衍、卢志、庾琛等人告别。
“伱准备怎么办?”一一寒暄过后,众人散去,王衍拉住了邵勋,问道。
“什么怎么准备?”邵勋不解,老登到底问的哪方面啊?
“此战若胜,老夫打算上疏朝廷,请以陈、梁、南顿、新蔡、汝南、颍川、襄城、荥阳、陈留、济阳十郡为梁国,汝为梁公,如何?”王衍低声说道。
很显然,这不是一郡之公了。十郡之地为国,这就是公国,国主曰‘梁公’。
“太尉,你怎么一下子……”邵勋有点惊讶。
这不是你的风格啊,一下子比庾琛、卢志等人还急切,你方寸乱了啊。
“收复邺城,得十余郡,这个功劳够了。”王衍说道:“若天下分崩离析,这已经相当于灭了一国。”
邵勋看了看王衍,笑了。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确实灭了一国。至少,历史上自称“赵王”的石勒是起不来了。
“先等等,观望下风色。”邵勋说道:“太尉你消息灵通,探得士人看法之后,让惠风整理成文,发给我便是。”
王衍闻言,沉默许久,道:“惠风不会再给你写信了。”
“什么?”邵勋疑惑地看了下王衍,又扭头看了下殿室。
王景风那傻妞站在二楼露台上,悄悄向他挥手。
邵勋挤了点笑容,点头示意。
昨天私会,又搂搂抱抱摸摸,不能太无情。
只是——罢了,王惠风之事,回来再处理。
你不写信,我写!
垃圾邮件塞满你邮箱,看你扛得住不?
“太尉可以先回洛阳了。”打定主意后,邵勋注意力重回正事,说道:“你不用出面,找几个人办几场宴会,探听下风向。”
“这些事还用你教我?”王衍心中不太爽利,硬邦邦地说道。
他狗腿子众多,随便点几个中层官员,让他们故意引导话题即可。
另外,还可以找几个他看重的后辈子弟,办几场清谈会。
这都是探听士人风向的良机。
他不会一开始就下场的,就连上疏裂土封公之事,都不会由他挑头,愿意冲锋陷阵的人多着哪。
什么事情都是一步步来的。
比如他一开始绝不会提“录尚书事”。
仅仅只是裂土封公,阻力固然大,但并非不可能成功,毕竟这十个郡和朝廷已经没啥关系了啊,都是陈公牢牢控制在手里的。
但“录尚书事”就侵犯到朝官及士族高门的利益了,还得观望一番再说。
“唉,老夫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最后,王衍无奈地看了眼邵勋,说道:“‘失鹿难追’、‘瞻乌糜止’这种事能随便说的吗?你是在赌啊,赌所有人都熟视无睹,赌一切风平浪静,赌没有人阻止你。”
“若真出了事,不是还有太尉你嘛。”邵勋笑道。
“我凭什么帮你?”王衍悻悻道。
“哈哈。”邵勋一笑,走了。
铜雀台外,风雪漫天。
大军从早到晚,过个不停。
一直到第二天午后,最后一支兵马才走干净。